巴蜀文化史研究什么

——段渝先生专访侧记

案：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中国史一级硕士学科专门史专业“巴蜀文化史”研究方向，是2004年新开设和发展的专门史专业的一个分支。该研究方向是由省内外学术界著名的巴蜀文化研究学者段渝先生主持下的一个新领域。段渝先生曾师从于著名历史学、古文字学家徐中舒老先生，多年来对先秦史、考古、古文字等学术领域有着广泛的涉猎和深入的研究。曾经出版过《玉垒浮云变古今：古代的蜀国》、《古蜀文明》、《三星堆文化》、《酋邦与国家的起源：长江流域文明起源比较研究》等二十余部学术专著，公开发表学术论文两百余篇，在省内外学术界获得了广泛的好评和认同。

段渝先生担任四川师范巴蜀文化研究中心主任以来，除了在学术专业上进行辛勤耕耘之外，还在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及文学院开设了“巴蜀文明与考古”等课程，向文史方向的研究生介绍古代巴蜀文化的专业知识与文化背景，培养起研究生同学们对巴蜀古代灿烂文明的兴趣与相应学术修养。四川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专门史的“巴蜀文化史研究”方向，也正是段渝先生负责和带领下一个专门以“巴蜀文化史”为学习、研究对象的分支专业。通过对这一领域进行长期的训练与专研，培养对古代巴蜀文明及相关领域具有真正研究能力与专业背景的复合型人才。

带着对“巴蜀文化史研究”这一学科以及专业进行深入了解的目的，笔者专门向段渝先生进行过面谈采访，对这一专业的范围、背景与相关知识进行了请教，段先生则对笔者的问题做了详细和耐心的解答。现将相关访谈内容整理如下。

笔者：早就听说过三星堆和金沙遗址等关于四川古代文明的一些信息，知道段先生是研究这一领域的著名专家，今天见到先生感到非常高兴。希望段先生能够介绍一下“巴蜀文化史”这个学科的一些相关知识与背景。

段先生：关于三星堆遗址，发现比较早。金沙遗址则是2001年发现并进行发掘的，这些年媒体也做过不少报道，现在做成了旅游项目，知名度也很高。不管是否去过，但大家肯定听说过。应该说，这两处遗址是古蜀文明不同时间阶段的两个祭祀中心，能够代表当时古蜀文明发展方面精神与技术水平最高的程度。但不能用“四川古代文明”这个词，因为“四川”是个后期的概念，现代的四川实际上既包括了古代的“蜀文明”，也包括了古代“巴文明”的很大一部分。

笔者：原来如此，看来这是一个最基本的概念，今天我算是弄懂了。以前想起三星堆、金沙，总觉得就是古代四川，现在知道注意应该区分“蜀”和“巴”二者的不同。既然如此，那“蜀”和“巴”大致的位置相当于现在的哪些地方？

段先生：古代“蜀”以现在成都平原为中心，包括了现在的陕西汉中地区及云南北部地区的广袤地带。而古代巴文明则是以川东、三峡地区包括了重庆为中心，涵盖了湖北西部，贵州一些地区在内的一个相当广泛的地理概念。

笔者：也就是说，“巴蜀文化研究”从地域空间上来讲并不仅仅是只局限在四川省之内，而是跨越了川、滇、黔、陕、鄂数省的一种综合性研究了。

段先生：确实如此，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个专业甚至还不仅仅局限于这几个省份。要理解古代巴、蜀文明产生的背景与来龙去脉，需要放置到两个大的比较背景中去研究和理解。

笔者：是哪两个相关的背景？

段先生：首先，五千年前的整个长江流域逐渐产生出非常复杂的社会组织，包括了长江中游的石家河、下游的良渚，这两个社会的精神物质水平达到了非常高的程度，但却没能跨越“文明”的门槛，在历史的曙光前截然而止，逐渐销声匿迹了。整个长江流域，只有上游的古代巴、蜀地区独立发展出了自身的文明，跨入了文明的门槛。这就意味着，要研究古代巴蜀文化，不能仅仅“就巴蜀而谈巴蜀”，必须要打开视野，把比较的视野放到整个长江流域，甚至包括北方地区的古代遗址。因此可以说，“巴蜀文化研究”不仅仅是西南的，也是具有整个中国视野的一个大学科。

笔者：哦，是这样的！那请问第二个背景呢？

段先生：要理解古代巴蜀文明，除了要具备长江流域、黄河流域各地的研究视野和背景知识之外，还要具有相应的世界知识与视野。我举一个例子，在三星堆和金沙都发现了黄金面具，但古代中国的其它遗址中却没有这个传统。但在古代地中海地区的迈锡尼、埃及、美索不达米亚等文明则有金面具的传统。此外，古蜀的青铜剑与中原不同，但却与西亚的类型非常接近。从很多考古材料可以表明，巴蜀地区在很古老的时代就与西方地区之间具有了跨文化的联系，我们将之称为“西南丝绸之路”。你想，如果不能掌握古代希腊、埃及、西亚的背景知识与相关视野，同样也不能理解我们自己的“巴蜀”啊。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巴蜀文化研究不仅仅需要中国视野，还需要具有世界文明的一个宏大视野。

笔者：我以前还真没想到，一个四川地区的“神秘发掘”会带来如此博大的学问。研究和学习巴蜀文化，不仅仅是了四川，还需要解西南；不仅仅是西南，还需要整个中国的视野；最后不仅仅是中国，还要上升到放远世界的高度。看来“巴蜀文化研究”这门学科，不能仅仅从字面上理解，只是局限在“巴蜀”两个字上。

看来，“巴蜀文化研究”虽然是一门新开设的分支学科，但却在内容和视野上具有博大的气象，既需放眼全国，也要纵横世界；既需着眼巴蜀，也要左右比较。

那么，段先生，报考四川师范大学专门史专业巴蜀文化史方向的硕士研究生，并不一定要研究巴蜀文化史。当然，研究齐鲁文化、湖湘文化、关中文化、三晋文化等地域文化，以及他们与巴蜀文化的比较研究，广义而言，也是本方向研究范围。

段先生：实际上，我们刚才谈的是巴蜀古代文明，从视野上讲是一门大学问。另一方面，“巴蜀文化研究”还不仅仅是研究上古文明，从时间上来讲，还应该包括从上古到先秦、再到秦汉、魏晋、唐宋、明清甚至民国历史文化的一个博大传统。

笔者：汉代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故事，可谓家喻户晓。“西蜀子云亭”的铭文，也算是脍炙人口。三国故事，巴蜀地区更是这一历史时期的重要舞台。至于唐宋时期，李白、杜甫、陈子昂、苏家三父子等重要文豪大家，或是出自巴蜀，或是在此常住，“巴蜀文化”为整个中国的历史、思想、文学都做出过重要的贡献啊。

段先生：你说的很对。此外，在清代四川出了著名经学思想家廖平，他的弟子蒙文通先生则是我们“蜀学”的开山鼻祖，巴蜀文化在思想上一直源源不断。而近现代历史上，四川既是辛亥革命发源的重要据点，也是后来对日本抗战的大后方。

笔者：段先生，占用您的宝贵时间了，谢谢您。

（专门史专业巴蜀文化史方向2012届硕士生、现巴蜀文化研究中心研究人员李竟恒老师   报道）

【编辑：四川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